□ 陳曦
生還是不生？生一個、兩個還是三個？這幾乎是人生的終極問題。作為兩個孩子的父親，在生育問題上我是否就是“正方”呢？暗暗思忖其實自己也非常猶疑。唯一確定的是，相較于一些同齡人，我是比較享受育兒過程的，和孩子在一起我非常放松和愜意，孩子也是我的治愈劑。育兒就像做心靈按摩，每晚帶完孩子，感覺“舊我”已經消散，明天又是一個“新我”面對新的一天。
從一孩到二孩，我經歷了完全不同的體驗，同時也重新校正了自己的生命觀。在養育一孩時，我非常主動地“干預”孩子的成長，生怕哪一點做得不對會影響孩子，或者讓她錯過什么。這種全神貫注的心態呈現出一種緊繃狀態。二孩出生后，我觀察到每一個孩子都是不同的，他們有自己獨特的性格、興趣和相處方式，一直沿著自己的軌跡在成長，父母能做的極其有限。這個時候我就開始克制自己，心態逐漸松弛，大多數時間我是個旁觀者，只有當孩子發出信號的時候我才會有所作為。有了兩方面的體驗，我認為獨生子女的父母過多的關注孩子，很容易產生一種幻覺——孩子是因為自己的全身心的呵護才成長起來的，這種過度自信會強化父母的掌控欲，過度的掌控最終會導致孩子的反彈。我也終于明白，所謂的“獨生子女病”的根源依然在父母身上，而多孩化無疑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劑良藥。
當然，我也并非勸大家都生育二孩、三孩。養育必須投入大量金錢和時間，這也是養孩子的主要煩惱所在。首先是經濟壓力。像我這樣的工薪階層，在安康這座小城撫育一個孩子尚可承受。第一個孩子出生后，我們第一次面對一個小生命，心里異常驚喜，同時也缺乏知識儲備，孩子的吃穿用基本奔著貴的去。二孩出生后，我們有了經驗和知識，同時也因為經濟壓力的增大，在育兒支出上理性得多了。據我觀察，普通人家無論是生一個還是生兩個，父母大概都要經歷“消費降級”，生得越多當然降級得越厲害，父母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消費以撫育孩子。
其次是時間問題。育兒就是牽著蝸牛去散步，最重要最關鍵的方法就是陪伴，這就要占用父母大部分業余時間。我本是一個喜歡獨處，熱愛閱讀的人，但有了孩子之后，我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愛好，只在深夜花一點時間讀書。對我來說，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所得比所失要多得多。但對很多人來說，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比“消費降級”更難忍受。他們或者有很強的事業心，或者有難以割舍愛好，或者需要社交，陷入育兒的瑣碎之中會讓人漸漸喪失自我。
《中國統計年鑒2021》顯示，2020年全國人口出生率為8.52‰，首次跌破10‰，創下了1978年以來的新低。為什么年輕人都不想生孩子了？在大家的印象中，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上面提到的經濟成本和時間成本問題。但上海和成都的兩份調查報告卻令人頗感意外，兩座城市的調查都顯示，男性參與育兒過少和傳統對女性的刻板要求是影響生育積極性的重要原因，它的權重甚至超過了經濟因素。
從這里也可以看出來，生育問題非常復雜，它包含著經濟、社會、性別等方方面面的議題。在討論生育問題時，性別問題沒有得到充分重視。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在育兒公眾號、論壇上，“喪偶式育兒”都是一個重要話題。這說明男性在育兒方面的缺位普遍存在，這其實是男女不平等現象在家庭中的反映。生活中常聽人調侃：“凡是親自帶娃的人都不愿意再生，想再生的人往往不怎么帶娃。”為什么常常丈夫想生二孩三孩，妻子卻不愿意？因為在生育中女性付出和犧牲得太多，生養孩子已經非常辛苦，還有可能在此過程中失去工作競爭力。從這個角度來說，一個好爸爸才是提高生育率的關鍵。
現在不少地方都推出了鼓勵生育的政策，比如加快發展托育服務，健全學前教育體系，義務教育“雙減”，保障房的配套等等，主要目的是紓解生育經濟壓力，相信會逐步產生正向效果。但對個別政策的作用仍有待觀察，比如片面延長女性生育假，會不會因為生育假過長加劇對女性的就業歧視，反而產生生育方面的反作用，這有待實踐檢驗。我一直認為丈夫和妻子都應該有生育假，而且時間應基本相同，恐怕這一時難以實現。在解決經濟、教育、住房等顯性問題的同時，我熱切希望全社會能更加重視“性別”這個隱性問題，進一步推動和深化男女平等。我也相信中國將會成為生育友好型社會，這個社會定會兼顧個人生育自由和國家長遠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