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茂詢
從古至今以至將來，散文創(chuàng)作都是永恒的體裁。散文創(chuàng)作看似容易著筆，可是能寫出人所稱贊的作品卻難。尤其在信息無比龐雜的今天，則更難。這已是大家的共識。我雖年逾古稀，然而變革之心久在萌動，散文小卷《瞬時玄靈》的出版，即有所展示。細心的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些篇章，會使你感到“異樣”。
人們歷來主張，散文創(chuàng)作，重在寫實，不容許虛構(gòu)。但是我在寫《鄰居是塊田》的時候，卻運用了實景與實景虛擬（并非虛構(gòu)）手法，文章發(fā)表后（《安康日報》2017年2月15日），受到了讀者的關注。
此作中，學校是我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那塊田也緊挨我的窗戶，而我離開那里已經(jīng)很多年，如果實景實寫，文章肯定只是一篇離當代很遠的回憶性文字。于是我首先采取了實景虛擬中的“實景遠接”——將原來學校及學校環(huán)境續(xù)接過來，予以真實描寫；接著以“實景更替”之法，將“我”換作教生物課的青年教師邊杰，進行情節(jié)的展開；緊接以“實景騰挪”之法，將以往田的耕作者挪為當今的張厚意，成為文章情節(jié)的聯(lián)結(jié)者，再以“實景蒙太奇”的筆法，重點描寫油菜田在不同角度、不同時段的奇妙變化，最后以“實景借記”之法，以白居易的《觀刈麥》作為對比，從而加強文章的藝術(shù)張力。同樣，在諸如《一群青蛙做鄰居》《翻苕藤的女人》《瓜苕女人挖苕》《1955年的鷹》等作品中，都有類似的筆法。
毋庸諱言，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亦有情節(jié)的展開與細節(jié)的描寫，即使看似純粹的實物、實景、實事的敘述性文字，其中也不乏這一關切。所以，用什么樣的手法能使文章生動，便是對作者創(chuàng)作功力的考校。這里仍以《鄰居是塊田》為例，讀者可以看到小說筆法在文章中的運用。從邊杰第一次與張老漢（張厚意）認識，到借用張厚意的口，向村民介紹邊杰的（其中有長篇對話與栽油菜之后的更深層情感交流），即把山民的淳樸與山區(qū)年輕教師的融洽關系和盤托出。緊接著，隨著送糞、泥水亂濺地整田和插秧情節(jié)的進一步展開，于是便就明白，所謂鄰居的那塊“田”，只不過是本篇文章的情感紐帶。當然，此文畢竟不是小說，所以略去了對人物形象的具體刻畫，舉凡形體、相貌、衣飾等諸多要素，都予以省略。
我們知道，沒有細節(jié)描寫的小說不成其為小說，而需要進行細節(jié)描寫的散文交待不清、或描寫不力，也不成其為好的文章。關于這點，我予以了足夠的重視，往往不惜用小說的筆法進行極力的鋪張。譬如在《掙希望的喬娃子》一文中對于“花狗子”的一段描寫，便是這樣。不如此，就沒有村民淳樸、善良之風的比照，就達不到更高的藝術(shù)感染力。同樣，在《巨松記》中對松樹的細致描寫，在《紅羽紀事》中對公雞與蜈蚣決斗場面的詳盡敘述，以及其他諸多篇章中的細節(jié)關注，都有這樣手法的運用。這樣的文章，一讀之后，自然印象深刻。
什么是打破常規(guī)的新穎思維？每個人都能說上幾條。然而能夠真正地將此在創(chuàng)作中予以合理體現(xiàn)，卻絕非易事。多年來，我為此做了不懈努力，一些作品才算剛剛“達線”。譬如我在《麥的笑》中，開篇便這樣寫：“風兒興高采烈地輕撫著麥，麥亮著臉，胳膊撞著胳膊，送出‘沙沙’的笑……”按照常規(guī)思維，風怎么會“興高采烈”地輕撫著麥？麥怎么會有“臉”？而且世上哪會有“沙沙”的笑聲？可是，在那種特定的條件下，讀者感到此情此景十分合理，并不覺得怪誕，而題目《麥的笑》，已經(jīng)做了暗示。還有《細雨霏霏稻草街》的開篇文字：“云層像一只白嫩柔軟的手，輕輕地，輕輕地，將稻草街四周的山山嶺嶺捂著掖著……”奇特的思維，使這樣的比喻充滿了詩意的氣氛。還有《鄰居是塊田》《一群青蛙做鄰居》《無鄉(xiāng)的馬坪》等，只看標題，就新穎注目。
凡寫作者，皆無不受到中國古典文學的滋養(yǎng)。而在當代散文創(chuàng)作中，如果對古典語言語式運用得當，作品自然增色不少。這其中，我回避了先秦文學的古奧和漢賦的鋪排，亦排除了歷朝延續(xù)的詩云子曰之乎者也，將古典語言語式的主脈養(yǎng)育心中，適當?shù)牡胤接枰郧∪缙浞值尼尫拧＠纾凇恶雎牥部怠分校梢钥吹綕h賦的影子。在《新玉皇閣記》中，首段文字便展示了古典語言語式的魅力：“安康城南七里有香溪名勝，崗巒妖嬈，翠映麗日；香溪西有古建筑玉皇閣，巍然于山眉，傲然于綠海。閣因景奇，景因閣秀，北瞰衢津，樓搖煙嵐，山動云黛，車船作畫，峰擎藍空，漢水鋪茵。登臨間，心宏氣闊，胸壘蕩然。”同樣，在《疲累年節(jié)》《廟坪有竹》《寓言城新構(gòu)》等諸多篇章中，都有古典語言語式的底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