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共昭
沿541國道盤旋而上，入化龍山自然保護區，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驚艷。高大的落葉松針已由深綠變成橙黃，如身披金色戰袍的武士，列隊于公路兩側。落在路上的松針，把瀝青路面鋪成金色，如一條金黃色的巨龍蜿蜒騰躍。
龍，是的，進入化龍山，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龍。蜿蜒曲折、跌宕起伏的化龍山，就是一條巨大的彩龍，騰飛在秦巴大地。如果說春夏的化龍山是醉人的迷彩，那么深秋的化龍山就是斑斕七彩。
高山草甸上，被霜打過的草葉，有的鑲上了金邊，有的直接變成了淡黃色。風過處，漾起金黃的漣漪，讓人想起一望無垠的麥浪。長青的高山箭竹和鋪地荀子，繪制成各種圖案，如騰飛的龍、狂奔的馬，抑或是形態各異的花壇，就像鋪在大地上精美的刺繡，嫵媚著無盡的原野。深秋的太陽，暖暖地照耀在草甸上，幾抹白云輕如絲薄如煙，悠閑地飄蕩在湛藍的天際。遠遠望去，淡黃的草甸變成了銀白色，像大山的帽子熠熠生輝，老百姓形象地統稱為白草堢。高山草甸依山逶迤，就像龍的脊梁，舒展著高原的遼闊與壯觀。
高原之下，一條黑色的林帶蜿蜒橫亙，那里地勢險峻，大多是懸崖峭壁。自然分布的巴山冷杉，就在崖壁的縫隙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為參天大樹。冷杉的針葉本是墨綠色，遠看便成了黑色，老百姓稱之為黑老扒。黑色，是宇宙的本色，讓人聯想到莊重、恐怖、隱秘，是種神秘的色彩。茫茫冷杉林，還真是個神秘的地方，是野生動物的天然避難所，蘊藏著無限生機。
黑老扒之下則是色澤斑斕，五彩繽紛。那是針闊混交林構成的瑰麗畫卷。
豐茂的長林里，水青岡的葉子黃了，黃中透亮，從山腰到溝谷，一叢叢，一片片，如出征的將士，氣勢如虹。領春木、三椏烏藥也不甘示弱，在河邊、溝谷，披上金黃的長袍，與水青岡形成合圍之勢。漆樹、槭樹、鹽膚木的葉子紅了，雜然于叢林中，像晴日的晚霞光芒四射，像燃燒的烈焰噴涌成燎原之勢。遠遠望去，就像一幅巨大的油畫，紅中有黃，黃中透紅，如紅黃的云彩，抑或升騰的祥光，氤氳在莽莽長林中。在呼呼的秋聲中，徜徉于林間小道上，飄飛的落葉吻在臉上、落在頭上，就像頑皮的小孩兒一路狂歡，把你帶進一個七彩的漫畫世界。一望無際的落葉有盈尺厚，紅的、黃的、灰的、褐色的雜然一體，鋪成了色澤斑斕的地毯。不管季節怎樣去渲染化龍山之秋，巴山冷杉、華山松、刺葉櫟等長青樹種，都會綠得蒼蒼翠翠，在異彩繽紛的秋色里，演繹著不朽的葳蕤蔥蘢。
素素的一年蓬分布在森林邊沿的坡地上，簇擁成片，頂著白色的小花迎風搖曳，獨活、升麻則在濕地里、低洼處，舉起傘狀白花，遠遠望去就像一層薄薄的白霧縈繞著美麗的草原。置身花叢，仿佛蕩漾在一片汪洋中，清波漣漪，倒映著渺渺星空。溝壑旁、小溪邊、低濕處，一行行、一簇簇，開滿紫紅花朵的打破碗花花，像是繡在這張巨大地毯上的朵朵紅梅。站在草叢中，閉上雙眼，一陣陣清清的幽香盈盈而來，尋味而去，你會看見草叢中直指藍天的酥麻草的紫紅色穗狀花序，雖然為數不多，卻讓這個深秋的高山草甸芬芳四溢。
灌木叢里，樺葉莢蒾紅彎了枝梢，扛著兵糧的火棘老遠就搖著紅旗。峨眉薔薇則在灌叢中，伸出頭來，搖晃著大紅的小葫蘆；鋪地荀子卻不張揚，在林間的空隙處，把大紅的果實，藏于枝葉間，別看她個頭不大，卻形似石榴，比石榴更紅；三葉木通剝開形如芭蕉的金黃外果皮，露出白絨絨的果肉，貓兒屎托著一大串黑褐色，發蔫的貓屎瓜；苦李子把肉紅的小果連成串，紫黑的山葡萄掛在頭頂……數不清的野果，琳瑯滿目，看著就口水直流。
見過藍色的果實嗎？國家重點保護樹種珙桐的果實，成熟后就變為藍色了，因此珙桐科又叫藍果樹科。見過形似褲衩的果實嗎？苦糖果的果實就是褲衩狀，不過這褲衩是會變色的，由綠色變橘紅，再變為深紅。
化龍山的秋天，從一場秋雨開始，不慕春日的鮮花，不戀夏季的濃綠，霧一樣從山林中溢出，在輕柔如紫的云煙中，在纖弱似玉的嫩寒里，2000多種植物齊上陣，揮灑燃燒的激情，噴涌七彩芳華，在高遠的藍天下騰躍奔放，氣若奔馬，勢如騰龍。
化龍山的秋天，鋪天蓋地，高山草原風光、寒帶針葉林風光、針闊混交林風光，呈垂直自然分布，自上而下，層次分明，蔚為壯觀。
走進這樣的秋天，誰還會發出“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感慨？只有喉嚨情不自禁地想吼，五臟六腑不聽使喚的在胸腔翻騰跳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