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春平
2017年8月19日下午，旬陽縣青年朱海義在該縣棕溪渡口等躉船時，突然，一轎車墜入了漢江，朱海義來不及多想，一頭扎進江中，在三分鐘內，從車里救出了三人。朱海義被評為全國第八屆道德模范。安康道情《英雄的遺憾》就是根據朱海義救人的故事改編的。
安康道情是安康地方小曲種，也是陜西省非遺保護曲種。此次，安康市曲藝家協會和市文化產業協會聯合打造的《英雄的遺憾》入圍陜西省第三屆曲藝牡丹獎。在十多分鐘的短曲中，藝術地呈現了朱海義江中救人的故事。我相信，很多安康人對這個曲種是非常陌生的。包括我本人在內，也是第一次看到。我之所以要寫一篇文章來表達我的心情，是因為劇情真正打動了我。
安康道情這種短曲目，似乎不宜宏大敘事，沒有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沒有針鋒相對的矛盾沖突，沒有多幕劇那樣的場景轉換。它是一幕到底，一個演員可能要承擔多個角色，舞臺布景和道具都比較單一。更重要的是，救人救火的事往往都是突發事件，甚至沒有研究或醞釀的過程，這個過程很純粹，聽起來感人，表演起來就是兩碼事了，這對編導和演員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怎樣才能在十多分鐘里完成舞臺使命，怎樣突破劇情和劇種的天然局限，達到喚起觀眾共鳴的目標，這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
2022年9月29日，在安康大劇院觀看彩排的時候，旁邊正坐著朱海義這位救人英雄。我是第一次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他。我沒有和他說話，但我的心是溫暖的，我對他充滿了敬意。我歷來崇拜這種無畏且無私的人物，因為我自己從小就怕水，根本不具備他那樣的勇氣。他的勇氣應該由兩方面構成，一是英雄氣概，二是浩然正氣，這是中國傳統文化與時代精神的一致要求。我們像平時觀看演出的普通觀眾一樣，目視前方，等待著藝術之花的燦然綻放。這是一個怦然心動，又讓人充滿期待的特殊時刻。
在演職人員經過多次試音、試樂、試唱之后，宣布正式彩排，后面的錄像機也開始了正式錄制。短劇便在樸素無華的舞臺上開始了，布景、道具和音樂都沒有先聲奪人的東西。這是最初的平靜。可是在幾十秒鐘之內，音樂的渲染就把觀眾帶入了一種“異常”的氛圍，這似乎是突發事件的一種預警或暗示。接下來就出現了叫喊聲，轎車沖入了漢江，氣氛驟然緊張起來，觀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女主角屈秀萍突然跪下，懇求救命，跪下之后的這一聲撕心裂肺。我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特別是對細節保持著高度的敏感。在這個時候，我流淚了。在音樂和眾演員的共同作用下，把命懸一線的情緒渲染到了極致，在有限的舞臺審美空間里，讓我們有了無限的想象，更有著提心吊膽的緊張。緊接著，朱海義義無反顧地沖進了80米深的江中，接連救起了三人。這時他已經筋疲力盡，當他得知車里還有一名女孩的時候，他再次拖著疲倦之軀下水。此時，車輛已經沉入江底。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朱海義自己的水性并不好，平時也不怎么游泳，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反復入水，很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在這危在旦夕的時刻，眾人便把他拖上了岸。可是，沉入江底的車里那位剛剛考上大學的女生，將永遠不再醒來。朱海義痛心疾首，恨自己的體能有限，恨沒有能力將人全部救出來。眾人齊聲安慰正在自責的英雄，說他已經盡力了。至此，舞臺氣氛已經推到了高潮，救人的過程得到了完美呈現。這是英雄的遺憾，也是生命的遺憾。
十多分鐘的短劇容納了一首英雄的禮贊，生命的浩歌。整個劇情在飽滿的情緒中完成了演繹，從轎車入江，到群眾發現，再到英雄多次躍入江中，每一個環節的過度都絲絲入扣，由情節自然推動。而作為戲劇沖突，群眾對英雄多次入江的擔憂與英雄義無反顧的舉動之間的矛盾，英雄隱瞞腿部扭傷的真相與妻子不明真相之間的矛盾，漢江水情險惡與英雄并不熟悉此地水性之間的矛盾，掀起了一連串的心理波瀾，每一層波瀾都緊緊抓住了觀眾的心。而劇中最出彩的一句臺詞是朱海義的“我忘記了這是漢江”。這是英雄見義勇為的思想表達，也是英雄當時真實的心理寫照，在整個壯舉中沒有唱高調，一切都是那么平實和真實。而藝術性則涵養其中。
安康道情是一個逐漸式微的地方曲種，在安康已經沉睡多年。這次《英雄的遺憾》的成功嘗試，無疑喚醒了這個古老曲種的新生。也許這是一個契機，是它得以傳承下去的一個重點要轉折點。但是有個前提，我們需要有更強的文化自覺意識與文化責任擔當。
（作者系安康市文聯主席，安康學院文學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