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云中
當(dāng)我穿過安康新城北門這座古老的城門洞，拐進(jìn)前面這條幽深小巷時，被空氣中彌漫的“五里稠酒”的香甜所醉迷，瞬間勾起酒癮，引發(fā)說酒的沖動。
我之與酒的接觸，大約是在十來歲的時候。
我二叔父家的廚房門背后，放著一口水缸，不大，缸里裝的不是水，而是酒，好像是柿子酒、甜稈酒或者拐棗酒。我和弟弟二人時不時偷偷地溜進(jìn)去，揭開缸上的棉蓋，用茶缸子伸到缸里舀來喝。開頭覺著好辣好嗆，嗆得老咳，可“偷”喝遍數(shù)多了也就慢慢適應(yīng)了，有了“酒量”。
由此破蒙，與酒結(jié)緣，步入酒鬼行列。
后來飲酒，量雖不大，但很刁，很挑剔，低度的不喝，要在50度以上，52度到65度的最好。當(dāng)然，稠酒、啤酒、葡萄酒例外。香型也挑剔，挑剔得近于狹隘，或謂固執(zhí)，只喝濃香型和鳳香型的，其他的什么醬香型、清香型、米香型、豉香型、馥郁香、特香型等等，統(tǒng)統(tǒng)地不喝，就連中國第一名酒茅臺，也不喝，送我也不喝。有一年，外甥從老遠(yuǎn)的地方來看我，很用心地在禮品中帶了兩瓶茅臺酒，我很高興。我們聊了許多他童年的趣事，其樂融融的。臨別時，我說，侄兒，其他的我都留下，就這茅臺我不喝，你帶回去吧，別放在這兒被糟踐了。他不肯，我急了冒出實(shí)話說，留下，我也許會用它炒菜，做了料酒。他沉了心情，勉強(qiáng)而遺憾地依了我。之后，我想，我這做法是不是有點(diǎn)像“買櫝還珠”，可笑？幸虧是親外甥，要放在朋友身上，豈不令人尷尬！
我初識茅臺是在一位老朋友家里。我去他家是掌燈時分，他剛吃過晚飯，很遺憾地說，怎不早點(diǎn)來，一起喝兩盅。說著便命夫人趕緊倒杯酒來。我沒問什么酒，從他的表情看，是一種稀罕金貴的酒。接過酒杯看了看，便徐徐地飲了，面部幾乎澀辣出來，但忍住了，違心地連說，好酒好酒！他這才神秘地告訴我，是茅臺。我噢了一聲，接說，難怪難怪！
自那以后，我就同名酒鬧了“隔閡”。就像粵人不習(xí)慣于川菜一樣，我不習(xí)慣于某些名酒，僅僅是個口味偏好問題。
名酒究竟什么味兒？我一直形容不清楚，說不出個“子午寅卯”。有次，在一位朋友的家宴上，也有一位不習(xí)慣喝國內(nèi)某款名酒的“伙計”，他脫口說出，某款名酒的味道就像農(nóng)家新烤的苞谷燒，一股木筲味兒。木筲味兒就是土法烤酒用的木甑子的木頭味兒。我一下子被點(diǎn)通了，對，就是木甑子味兒，很貼切！這是第二次聽到的對某款名酒的評價。但似乎都是歪評。
對于酒的香型和度數(shù)高低的喜好，是“油炒菠蘿菜，各取心上愛”，沒有什么優(yōu)劣高下之分，自己喜歡哪個就寵哪個。“某款名酒”當(dāng)然是上等好酒，但無福消受也是白搭。無須為了虛榮，顯示身份或富有，刻意向那個“高檔”上靠。比如咱陜西的“西鳳”“瀘康”“城固特曲”等等，香綿醇，在我，它們堪比“茅臺”，堪比“五糧液”……
至于酒是好東西，還是壞東西，以余之見，瓊漿玉液，自然是個好東西。它可以給人靈感，激發(fā)人的思維靈性，放飛想象力，尤其對于文人，從酒漿中也許會騰地一下冒出驚世之作來，就如李白的斗酒詩百篇一樣。也正如杜甫所吟：“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李清照“溪亭”一醉，醉出一首千古絕唱《如夢令·誤入藕花深處》，傳誦至今，無人能及。何由？靈感，酒之靈感也！
酒能讓人變得豪爽大氣，慷慨無私，解囊助人，毫無保留。“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傾其所有，毫不猶豫，買酒待客，一醉方休。此時若向李白再有所求，他肯定會如子路一般“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
酒能激發(fā)人的潛能，給人力量。曾經(jīng)有一位腳夫，為供銷社挑運(yùn)貨物，行走在山間小路上，累了，乏了，餓了。此時恰遇一個路人，便向那人求助一點(diǎn)吃的。那人看了看他的貨擔(dān)，笑了說，你這不挑的有酒嗎？拿一瓶喝了，不就有勁了！酒是糧食之精��！他說，酒是公家的，不能喝。那人又笑了說，你挑到了，把酒錢交了不就對了。他終于被點(diǎn)醒，立馬拿出一瓶酒來咚咚咚喝下幾口，停了會兒，果然渾身熱乎起來。于是，挑起貨擔(dān)騰云駕霧一般飄到了供銷社。飄忽中，他信了，酒真能給人以力量。
酒是寬心物，銷魂湯，借酒澆愁，一醉解千愁。
酒是和氣物，但凡朋友相聚，密切關(guān)系，加深感情，必須有酒；甚或有間隙者，借酒化解，把酒言歡，盡釋前嫌。但若過頭，單單靠酒保持關(guān)系，則會淪為酒肉朋友，太俗了。
酒是中介物，催化劑，但凡做生意，談協(xié)議，簽合同，都需有酒，酒能起到“穿針引線”的催化作用，讓不相識的雙方相識，相交，相知，而后做成生意伙伴，互惠互利。
酒是喜慶品，但凡歡慶年節(jié)，歡慶勝利，歡慶高中，歡慶高就，婚姻嫁娶，生日壽宴，都需有酒，而且放量暢飲，吆五喝六，歡聲笑語，熱熱鬧鬧，喜氣洋洋。
但，小心，酒也是危險品，壞東西。酒杯一端，政策放寬，丟掉原則，喪失立場；有的醉令智昏，胡言亂語，丑態(tài)百出，斷送政治前程；有的打架斗毆，傷人傷己；有的醉駕惹禍，鋃鐺入獄；有的傷肝傷胃，弄壞身體，后患無窮。
所以，飲酒勿過量，千萬別酩酊！做到“好花半開，美酒微醺”。
下筆說酒之前，本人未曾抗住誘惑，悄悄溜進(jìn)一家“五里稠酒館”，就著安康蒸面，美美實(shí)實(shí)嗨了兩大碗，其佳有如“紹興加飯”，清涼甘洌，很爽很爽。借著酒勁，提筆落墨，記下這段文字，但愿說的不是醉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