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楚安
知道少林寺不是去了少林寺，而是緣于香港導演張鑫炎的一部武打電影《少林寺》，這部電影開一代武俠片真功夫之先河，多用長鏡頭拍攝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這部電影使少林寺名揚于世，也使初出道的李連杰蜚聲影壇，躋身于世界電影之林。
說起來也許好多人都不相信，當年觀看這部電影時，我還在西安上學，先是在鐘樓影院、而后南門的光明電影院，還有和平電影院、西北電影院（現在改為西北影城）、小寨工人俱樂部，甚至學校的操場上我都看過。后來電視播映又看，前后大約看了20多遍，整部電影的對白從頭至尾我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記得我們幾個同學在鐘樓影院看完這部電影已是夜里子時，1982年時的西安城晚上十點半至十一點便沒有公交車了，那時還沒有出租車，我們幾個同學是走路從鐘樓至學校所在地小寨的。當然校門也已關閉，只好越墻而入了。
那時候能看上一部電影當是唯一的娛樂了。
這隨后又出現了《少林俗家弟子》《南北少林》《少林小子》等多部以少林寺為題材的武打電影。頓時，河南登封縣的少林寺使成千上萬的青少年趨之若鶩，一時間，少林寺成了習武愛好者的朝圣地。
但我卻沒有去少林寺。
真到少林寺的時候已是幾十年后的今天。
昔日的登封縣已改為今天的登封市了。當車行駛在寬敞的公路上，我便想起小時候看豫劇《卷席筒》里小蒼娃的一句唱詞：“我離開了登封小縣……”，而今我卻來到了登封。車一拐停住了，我還以為到了少林寺，哪知導游卻把我們一行領進了“某水晶城”，哦，這是定點旅游購物商店。水晶城里水晶飾品琳瑯滿目，璀璨耀眼，我卻無心購物。悄聲對同行說，這水晶城里賣水晶品的姑娘煞是可人，比水晶還光彩奪目呢。
少林寺位于嵩山腳下，雄踞中原的中岳嵩山，歷來被稱為五岳之尊，但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它尊于何處，“險、雄、奇、秀、幽”好像它都不占，不知道為何，《詩經》里竟有“嵩高雄岳，峻極于天”的贊譽，也許是因為帝堯游于此，周公曾在此觀日影，還是漢武帝登山而呼萬歲？或者是武則天在此封禪祭祀？還有唐高宗、清高宗、民國蔣介石等皆登臨嵩山為它增添了“王家氣象”？我想還是因為有少林寺這“天下第一名剎”的緣故吧。
神往了多年的少林寺待我真正置身于這里的時候，我不是激動而是深深地失望。看來，美好的景致最好還是讓它永遠存留在神思遐往中，偶爾讓它在夢里閃回。
人聲鼎沸，烏煙瘴氣，甚囂塵上，這就是當今旅游勝地的現狀。無論是名山勝景，還是佛寺道觀，都是人滿為患。
少林寺當然不能例外。
少林寺塔林外幾個和尚在小攤點高聲叫賣“少林寺素餅”，見我舉起相機，趕緊躲到柜臺底下。而大雄寶殿里出售的開光紀念品，也由老少和尚兜售，砍價打折還是導游說了算。
在這整天鬧哄哄的佛寺里，出家人何以能定心參禪打坐，修成正果？達摩面壁的山洞已是旅游的景點，埋葬高僧的塔林也是游客觀光的景地，同樣，少林的武功也被編成花拳繡腿的程序化節目供中外游人觀賞，滾動演出不清場。
“爐香凈琴案，松影閑瑤墀”。“花濃春寺靜，竹細野池幽”。“相逢一宿最高寺，半夜翠微泉落聲”。“午梵隔云知有寺，夕陽歸去不逢僧”。“佛殿梵鐘將過午，禪房花木尚留春。老僧最喜看題句，不惜袈裟拂壁塵”。這些都是古詩意境，怕永遠只是意境了吧。“深山藏古寺”的圖畫也永遠只是水墨的寫意。它們真正讓人遙想而懷念。
我站在少林寺山門外，看蜂擁而至的游人進去，看魚貫而出的人出來，我想假如佛祖有知，看到這洶洶的蕓蕓眾生，他怕是會合掌念誦：“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