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西
但凡有故事的地方，似乎都和水有關。水是流光溢彩而富有靈性的，能吸引我們的故事，也應該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完美結合體，近乎渾然天成。
順著漢江一路走下去，就看到了蜀河。前年古鎮(zhèn)蜀河悄然立于一旁，任永不停息的漢水在腳下靜靜地流淌。要見識真正的蜀河，必須放棄現(xiàn)代的交通工具，用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去丈量蜀河的土地。這個曾經有著輝煌歷史的漢水碼頭，在人們追尋的腳步聲中，一頁一頁地呈現(xiàn)出了屬于自己的歷史。
山陜會館、武昌幫的武昌館和江西幫的萬壽宮，在歷史的變遷中，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了至今保存完好的黃州館。黃州館位于蜀河古鎮(zhèn)下街后坡，由清代湖北黃州客商建立，是陜南規(guī)模最大，最具代表性的會館杰作。我站在黃州會館的外面，向著這里當年應該是一幅怎樣的歌舞升平的景象，茶樓、戲臺、美麗的女子、川流不息的人群、被吆喝來吆喝去忙得團團轉的店小二，人聲鼎沸，晝夜歡騰。想象著我的湖北老鄉(xiāng)，在這遠離父母和妻兒的土地上，終于有了一個暫時的寄托思鄉(xiāng)之情的所在，終于能夠聽到熟悉的鄉(xiāng)音。就取一點凄涼中的熱鬧吧，至少能得到片刻的歡愉。誰管那深夜的月亮，是不是一個人寂寞地掛在空中呢？
盡管只是一個小鎮(zhèn)，也可以想見得出，當年蜀河人的業(yè)余文化生活是如何的豐富多彩。來來往往的船只，漂泊不定的異鄉(xiāng)人，給這個千年古鎮(zhèn)帶來了一種新奇的視覺沖擊，一種全然不同于以往的生活感受。這里有安康最早的甲級電報所，有乾隆年間的恒玉共棧。每年的六月初六，都會舉辦楊泗廟會，搭臺唱戲，欣賞漢劇等各種地方戲劇。千座桅桿、萬盞燈火的興盛航運和成群結隊的陸路騾馬方陣，以及千門萬店在人頭攢動中繁忙交易的發(fā)達景象，成就了這個千年古鎮(zhèn)最輝煌的一段歷史。
如今的蜀河，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景象。靠近漢江邊的大街，寬敞平坦，車來車往，日雜百貨批發(fā)生意興隆。然而，隨便順著哪個小巷往上走一層，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狹窄的小巷，木板做就的老式樓房，太陽光順著屋頂的縫隙斜斜地射下來，愛撫著巷子邊一盆不知名的小花。看到那些在溫暖的太陽光底下滿頭白發(fā)晶瑩透亮的老頭老太太，你會覺得這里從來就沒有過什么變化。房子大多都是老式的，斷壁殘垣，有的房頂上長出了小樹，卻仍住著好幾戶人家。坐在狹窄的小巷中，不補兒子不知在哪兒玩耍時掛破的衣服，翻曬一下今年豐收了的玉米，喂喂喵喵直叫的小花貓，日影從東到西，一天又過去了。
我們遇見了一位很有趣的老太太，她就著自家的房子，在小巷邊擺了個小攤，賣點針頭線腦。問她生意如何，她說，基本沒生意。沒生意為什么還要擺了天天守著呢？她說：“不擺又干什么去呢？放在這兒，愛買的來買，不買的給人家看看也行啊。”如此心平氣和地做生意，賺的就是一種心情了。千年古鎮(zhèn)蜀河素有“小漢口”之稱，做買賣已經成了人們的一種日常習慣。難怪蜀河的每條小巷雖沒多少行人卻是店鋪林立，也不管貨物上沾了多少灰塵。把生意做成一種心情和一道風景，只有蜀河人才有如此智慧。
走在蜀河狹長的小巷里，左拐右拐地不知道就去了哪里。不管是在哪兒，蜀河總有自己的風景，長滿青苔的石板，木格窗上的雕花，倚在主人懷里懶懶地曬太陽的老貓，大白天空無一人的荒廢的戲樓園子，在風中悠悠蕩蕩的墻頭上的野草……古鎮(zhèn)蜀河，夾雜著千年歷史的風塵，神神秘秘地向我們走來。
